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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古城,我的家
发布时间:2017-11-30   阅读次数:1928次  

我的古城,我的家

黟县碧阳初中  吴卫华

我出生在西递,但父亲的老家在古城。

这些年,我始终关注着这座古城。千年古县,文化遗存,关注古城也就成为我不可放弃的责任。

时过境迁,往事越千年。埋藏在这座古城的故事,吸引众多经过的人。我就在这里看着,读着,追寻着。

学生时代,外出求学。同学问起我的家乡,我说我是“黑多”县人。他们愣了一会,才会听我解释“黟县”,不是他们脱口而出的“歙县”。我耐心地告诉他们:黟县与歙县一样,自秦开始设置了千年,黟县悠久的历史让他们咋舌。

后来,他们来到黟县,走进我家,走进西递。我们伫立牌楼下,我自豪告诉他们:我是西递人,西递是世界文化遗产地,是古老徽州文化的发源地之一。

赞叹之余,我不由得再提起,我还有一个家——古城泮邻街。

啊,古城,往往说起这个时。人们赞叹西递,同时竖起大拇指,赞叹古城:哦,泮邻街——三元井。三元及第,这是好兆头,是个吉祥地。

是啊,我会及时地跟上一句:那口井就是我家的,是我的高祖做的,那里的人都说这是我们吴家的井。

而今天,我就住在这座井的不远处——县背岭,守护着我的古城。我在西递与这座古城之间,往返着,搬运着历史与文化。

清晨早起,我去横沟弦的小市场买菜,然后去学校上班,车轮碾压着麻石板面。经过三元古井,我会情不自禁地看一眼。

那里,早起的大婶们,拎着水桶,从三眼的水井圈中,拎出一桶一桶的水,捣衣浣洗。我免不了会在那里站立一会,与她们聊上两句。他们偶尔会问起我的父亲——铁梅,身体如何,还会说起这座三元古井,说起父亲小时候的事,说起三元井,说起古城的故事。

这就是我的家,我对古城的认识,相比西递要迟到很多年。

古城,是一座沧桑的城。如今,我只要问起父亲古城的往事,父亲会娓娓道来,告诉我泮邻街上曾经繁荣的吴姓家族。昔日古城,势力最庞大的莫过于余姓与程姓。而吴姓也不甘示弱,古城七十二姓,唯有占住泮邻街的位置,敢于挑战“二陆齐名”的程氏大家族。

1978年,父亲工作调动,到了黟县教育局任职。那年,我第一次走进泮邻街。就在古井旁边,我听着父亲与几位老人说起一些事。我那时才不过七八岁,不谙世事,只是被父亲牵着手。他带着我走进古井对面的一座老房子里,他在那里站了很久,好像在回忆一些往事。

后来,我才知道老房子叫铁皮门,是一座明代的建筑。父亲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少年时光,直到后来读书,外出工作才离开这里。

多少年后,我问起父亲,怎么会离开铁皮门的,为什么不再住铁皮门。这段故事,说来有点长。父亲告诉我多次,我始终没有办法记得全面。至少我知道,如果当年母亲不去西递侍候外婆,如果父亲早年一直在本地工作,我们家就会一直住在这座老宅里,每天就会陪伴着三元井。

泮邻街,背后就是古时的县学,紧靠着学宫的泮池。围绕这里居住的是程氏,这条街的前半是程氏,今天还存在着程氏的木牌楼;而吴姓占住后半条街,但今天已经看不见吴姓的多少痕迹,唯一的显眼标志就是三元井。

三元井,在这个地方,其实不只一处,往下的程氏居住的弄里,还有一处。不过相比,规模与气势,没有办法与这座三元井相比。取一正方的黟县青巨石,凿出三个圆形井圈。看似简单,选材就很艰难。玄武岩本是页岩,一旦不注意凿与磨,就是前功尽弃。找准了脉络,这是很多行家的评价。当年就这个井圈,付出了昂贵的代价。

不喝程家一口水,一句传了多少代的吴氏祖训。尽管在今天,这里已经很少有吴姓的人家,但是程氏人都清楚。当年吴姓时婆很厉害,嫁到这里来,带来一大帮的吴姓人,扎根在这里。

被程氏围困的吴姓,要想独立自主,得有气魄。出资挖掘这口井,算是当年的嫁妆,她发下誓言至今流传。多少年后,我查阅《黟县志》的众多版本,知道这里就是县城吴姓的聚居地。这条街的尽头,县学山下,曾经有座吴氏祠堂——尊让堂。父亲说起高祖时,最大的功劳就是制造了青石井圈,维系了祖上在这里的荣耀。其时,这里吴姓人家已经人丁稀少,他们多在武汉三镇经商。

2017年春天,一件事引起我莫大的关注。黟县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盛祥贵在微信群里,发了一片《汉口徽商》的封面截图。原本我并不在意,喜欢关注地方文化的盛祥贵提及汉口徽商,说起了吴姓。我不禁惊讶地叫出声来,那是父亲常说的故事。

“春源油行——吴干廷”,我曾经听父亲说过。我的曾祖父曾经在汉口经商,做的就是油行老板,好像就是叫“春源”的。我发微信给盛祥贵,我说这可能是我的祖上啊。

盛祥贵是个有心人,得知后,不仅把这书的序言打上电脑发上来,而且把有关黟县的部分也敲上电脑,发了出来:

从汉口总商会组成看两帮形势民国《夏口县志,商业志》写道:“在汉口未设立商会之前,曾有官立之商务总局,办理全镇商务事宜。”光绪三十三年(1907 年),由农商部奏定《商会章程》,内容有湖北汉口应设立商务总会。是时,汉口由商务总局邀集商董,遵从《商会章程》,议定设立汉口商务总会,并公举熟悉商情、众望素孚者为总协理,报请农商部批准任命。原官立商务总局随之裁撤。民国四年(1915 年),农商部颁布《商会法》,原汉口商务总会,依法改称汉口总商会,总协理名目改称会长、副会长。民国五年(1916 年)依法改组,会址设在英租界湖北路。

《夏口县志》附有《汉口商务总会历届总协理、正副会长表》,第一届至第八届 13 位任职人中,安徽人占两席:

吴干廷,六届总理,安徽黟县人,职衔三等嘉禾章,春源油行经理。

王琴甫,七届副会长,八届会长,太平人,职衔三等嘉禾章,公咸疋头号号东。

何谓嘉禾章?古人视嘉禾图案为吉祥的象征。民国时期,国民政府延续清王做法,于1912 7月设立嘉禾奖章,授予有勋劳于国家,或有功绩于学问、业的人士。上述两位在汉口的安徽商人获此殊荣。

当我看到这样的字眼后,我想我需要征求父亲的意见,毕竟记忆上有些模糊了。然后,我打开网页开始搜寻《夏口县志》,这些年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的祖上是在汉口经商,其实当时是称为“夏口”。近百年来,地名的更迭变迁,我直到今天才知道“夏口”。果然,《民国夏口县志》是与《道光云梦县志略》、《光绪续云梦县志略》放在一起的。

这些年来,总是听亲戚(包括父亲)说,汉口有我们的吴姓(黟县城泮邻街——吴氏尊让堂)的后代,可是自祖父去世后,就与我们断了音信。那些年,父亲(包括兄弟姐妹)不会去关注这些事,因为大家的生活都拮据,谁也无心去关注这些陈年芝麻事。在父亲的同族兄弟吴龙荪一家迁往上海后,在黟县泮邻街的这一支就我们这一家了。其余住在南门的两户,都已经在八、九十年代去世了,而且他们没有后代。

 “春源油行”(吴乾廷——《民国夏口县志》记载), 《汉口徽商》的书中不应该打成“干”。取“乾坤”之意,父亲告诉我,曾祖在黟县又称呼“吴紫廷”,合“紫气东来”之意。黟县话里“乾”字,叫起来不响亮,家里叫“乾廷”,家外叫“紫廷”。

曾祖从那里回来后,就再也没有出去。父亲告诉我小时候,家中有好几个大油篓,比起一般人家的油篓要出众。曾祖回来后,并没有什么职业,在家里坐吃,算是泮邻街的有钱人家。那么,哪里来的经济来源,就是在那里积累的财富。

曾祖娶了三房妻室,长房是县城名贤里的余氏兰英,他在汉口经商另娶了郭氏素琴,并有妾,称呼莲子(父亲不知其名,他说小时候,每逢清明祭奠时焚香,写有灵位),这莲子可能是郭氏的陪嫁丫鬟,后来納为妾,没有名字。

余兰英生下我的祖父吴庚杨,是曾祖在夏口产业最旺盛的时候,后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回转黟县,是一个谜。祖父的学业,全赖曾祖的支持。抗战时期,祖父回到家乡黟县,成家,办学校,得到麻田街江氏的支持,办了宗文小学。这都是与曾祖的人脉相关联,祖父以教师身份进行抗日宣传,得到了很好的掩护。

如果本身没有雄厚的资金后盾,这些事是做不成的。我一直在思考,曾祖为什么会转回黟县,父亲告诉我可能是那时在外遇到什么问题。

我的父亲生于1937年,尽管抗战才开始。但夏口地处武汉三镇,历来就兵家必争之地,战火的侵扰是首当其冲的。有些产业的徽州商人保全自身,撤走回乡的做法,值得考究。他们唯有回到地理位置偏僻闭塞的徽州,固本清源,期待将来再兴。毕竟吴氏尊让堂在黟县城还算是有名望的,有祠堂,还有田地。不过,吴姓回到家乡的人并不多,我们这一支在武汉还有后代,祖父在的时候,有来往。与我的父亲都是“圣”字辈,2011年,我的小叔叔寻根曾经找过他们。

经商不忘育儒。《黟县志》(民国)里记载,碧阳书院捐款,少不了“吴氏尊让堂”的名号,经济来源就是汉口。据我现在所查询,目前吴氏宗亲网上看不到吴氏的“尊让堂”的堂号。同是延陵郡望,为什么看不到呢?这一支有人在,却没有记载,这是遗憾。

目前黟县的吴氏分支,主要集中在城郊横岗与东山,这在《新安名族志》上有记载,而黟县西北部的宏村塔川附近,吴姓迁自休宁。我们这一支来自何处,没有证据,即使祖父留下的薄薄几页纸,也无足以证明属于哪里,先祖是哪一位。我也只能认为,当年县城里的七十二姓,吴姓是一大姓,来自这两处是有可能的。

吴姓住在泮邻街,本身是一段历史的趣话。我没有住过这里,但是后面的学宫,我却生活过一段时间。曾经的碧阳小学,我最初认识的县城学校。刚进城的一次,我从莲花塘那边进去,就走的是学宫,至今记得大殿的形式,拾阶而上,很有气势。我的记忆是深刻的,我至今为我曾经走进过县学自豪。官家的学校,只可惜,后来碧阳小学需要建立乒乓球训练场所,拆了,做了大会堂。唯一留存的就是至今还保留的学宫部分,站在今日的南街,还可以拍到当年的影子。粗壮的冬瓜梁,我们今天已经没有办法进去了。古城改造了,哪一天,这里再次开放,我会再来这里,邀上我昔日的伙伴。拿着我们当年在这里的捡到的木活字,寻找往日的学堂。

我的古城,我的家。我居住的地方,叫县背岭。当年的衙门的背后,那株百年老树始终关注着这个古城的变化。我的隔壁老人告诉我,这里还与一个地名相关,那就是上牌楼。当年舒迁的牌楼就在这里,如果有记忆的人还记得,如今的靠大街的位置,围墙的地脚,就是用当年的牌楼底座。几年前,还是有的。花岗岩的,巨型的底座,巨型的云朵纹,宽大,接近丈吧。可惜,如今只能看着那没有搬去的,回忆了。这座牌楼上据说有一对联:九龙上天搬仙锦,万马门前踏早春。不过后来老人告诉我,这对联并不是在牌楼上,是在舒家的祠堂里,红底黑字的,而且是正门的两厢柱子上。

舒迁,字子乔,黟县城南人,明嘉靖十四年乙未(1535年)进士。他受业于黟县教谕胡颐。而胡颐,字叔正,号勿斋,贡生出身,广东鹤山县人,是古蚕胡氏第九代传人。初授彭泽县(今属江西省)训导,后任黟县(今属安徽省)教谕,在任8年,践行“苏湖教学法”,深受学生爱戴。舒迁在他告老回乡时写了一篇赠别的文章《赠胡勿斋先生致仕序》,描述了胡颐的事迹和学生们尊师之情。

后来,舒迁以巡按御史身份入粤,首访古蚕村,才知先生已经去世,于是令县官为胡颐营葬,遵遗嘱为胡颐所修撰的《古蚕胡氏族谱》作序,题其故里曰贤侯里,并为胡氏宗祠(即满堂公祠)题匾。

这段文字,最初我得到朋友介绍,在《鹤山文艺》网站中徐晓星的一篇随笔中得知的。徐晓星在2000年把《赠胡勿斋先生致仕序》编入《鹤山古文选注》。

如此,说起了这个胡颐。我们有必要说起我们熟悉的江苏的朱俊声、桐城的刘大櫆都在黟县担任过教谕一职,给黟县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,那么胡颐呢?

说起上面的“苏湖教学法”,不得不提起北宋教育家胡瑗。

胡瑗(993——1059),泰州如皋(今属江苏省)人,世称安定先生。43岁起,先后在苏州郡学和湖州州学执教20多年,晚年任国子监直讲(教授),主持京师的太学。他爱生如子弟,教学有法。他主张“明体达用”,首创“分科教学”。要求学生既知文学,又通政事;避免学成书呆子,也避免做不学无术的官僚。他为苏州郡学所订的学规,成为当时各地郡学的榜样,他在湖州州学任教时远道来求学者常有几百人,名满天下。朝廷对他在苏湖两地的教育成就很重视,曾派员专门考察总结,撰为《学政条约》一书,作为指导各地教育的规范。胡瑗的教育理论和实践在中国古代教育史上被称为“苏湖教学法”。(徐晓星《古蚕胡氏的历史文明》)

舒迁,师承胡颐,可以说是“苏湖教学法”教育之下,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。不死读“四书五经”,而通晓人事,在那个时代着实不容易。舒迁曾经介入明世宗生父称号问题的政治纷争中,这场史称“议大礼”, 规模巨大、旷日持久。当时的舒迁力排众议,力陈主张,颇有影响。他担任山西巡盐御史期间,“清理盐课盈馀,悉奏赈边;上边防疏,筑罗城以杜边患,政声卓著。巡按广东,贪吏望风解绶;他不阿权贵,剪豪,黜贪污,为数十无辜坐死者平反。”终于达成一代伟业,让后人垂慕。

如此,我们不得不重视历史上曾经在黟县做过教谕的学者,他们对黟县历史文化积淀产生重大影响。这是我们需要不断去挖掘,也是我们对这座古城的认识。

既然是我的古城,我的家,我必须重视起来。

历史在往前,推进中我们不断发现我们少了什么。那就是我们对传统文化的系统认识。古城,千年文化积淀,不是我的一份热情可以辩驳清晰。我需要仔细地端详他、揣摩他。今天,乃至未来,我必须爱护他。

站在东岳山上,注视着“岱峰”石碑,我不由得怀想历史上的先贤。古城历史悠久,更是文化悠久。古城改造,大街小巷,又回到麻石板街,我仿佛又听到了茕茕足音,踏响黎明与傍晚的古城。这曾经是古徽州商人乐善好施的见证,他们倾经商积累的财富,投资家乡建设。路、亭、桥等等,无不留下历史的痕迹。对照历史的遗存,今天的民生工程,既是对传承传统文化的重视,也是让后代子孙知道,前人修路,后人乘凉;十年树木,百年树人的道理。

2017/11/28(定稿)